九月授衣,蒹葭苍茫。尽管近来多雨,然枝叶跌飞,秋已扑满眼帘。
小儿去花园玩耍,听到来自乡村在此照看孩子的老人们谈起,现在是收花生的季节,这时节地里的蚂蚱可多了,回来后,便吵着要捉蚂蚱。看天气薄雾浓云,只好对小儿一番安慰,并答应下周末带他一起去捉。谁知天公不作美,连续三个星期的周末都下雨,尽管小儿念念不忘,却也无奈。又至周末,总算又见到蓝天、白云,急急带上小儿去野外如愿以偿捉到两只。
归来后的小儿兴奋不已,说要养着它。眼神搜索处不禁锁住废纸篓,对,就是它了。可是,没盖呀!倒过来扣在地上不方便,情急中,小儿端来棋盘,刚想斥责别添乱,小儿已自顾将棋盘盖取下并盖在废纸篓上。呵!既能让顶部和四周通风,又能透过小孔观察蚂蚱的生活习性,真是“绝顶聪明”。小儿也为自己的高招乐不可支,并连连说,还是我有好主意,还是我有好主意。
不知是有了一个更舒适的家,还是知道已被“软禁”,索性要“轰轰烈烈”过一生,亦或什么都不是,我不得而知。这对蚂蚱既来之,则安之。就在我几乎被厨房演奏的锅碗瓢盆交响曲所淹没时,听小儿一声惊呼:“哇塞!”我箭步冲出,小儿惊叹“他们相爱了”。近看,原来两只蚂蚱已“旁若无人
”地背在一起。他们的爱情竟然来得如此迅速,可谓一见衷情。一连三天,我们看到的都是同一个画面。小儿禁不住感叹,老是背着累不累呀!嗨!小小生灵竟将世间情感演译得如此热烈,不由得为它们顽强的生命力所震撼,更为“爱情”的力量所折服。
于是,每日晚饭后散步归来便多了一项内容——为它们寻找、采摘食物。蚂蚱喜欢吃嫩嫩的青草、花生叶、黄豆叶、云豆叶、槐树叶等等。这些,对于童年乃至青少年时期都在乡村度过的我来说记住并能设法找到其实并不难,只是白天没时间,又怕遇到熟人不好解释,只有每日晚上采摘。
小儿从此多了一项乐趣,每日放学回家先看看蚂蚱是否活着。尽管小儿入学不满一个月,但为防止他“玩物丧志”,我允许他放学后先做完作业再看蚂蚱,同时要挟道,如不认真遵守,我将不给蚂蚱找食。小儿心存不舍,却欣然照做。自此,小儿养成了放学后先做作业再玩的习惯。
两只蚂蚱初来时,个头就挺大,想必是早已“成年”,来此安家后居然更为强壮,身体更加粗大,尤其腹部,看来是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它们终日里用两对前肢攀住篓壁,长而粗壮的后肢时而登住,时而放开。有一次,我们为一览全貌,掀开盖观看,却见它先伸展左侧后肢,又伸展右侧后肢,继而翘起尾部,在我们尚未弄清缘由之时,只听“啪”的一声,细看,原来蚂蚱的屎又干又硬,重重地射到篓壁被弹了回来,又掉进了篓底。
两只蚂蚱生活得悠然自得。我想,幸亏当初捉来两只,且一雄一雌。若非如此,也许他们早已绝食而亡,也未可知。
这样过了半月后,一日下午,小儿放学后,发现那只身形较为瘦小的蚂蚱趴在篓底不动了,用草触它也没反应,急呼我来观看,原来已经死了。只是不知是在昨夜,还是在今日白天。看小儿一脸的怜惜状,赶紧告诉小儿,蚂蚱是害虫,农民辛辛苦苦种的粮食它都吃。小儿善恶分明,马上“多云转晴”。我进一步提出,我们可以用它做标本,以后还可以天天看。于是,找来一枚大头针,把它固定在一个透明的盒里,开着盖,先让它风干。
闲暇时,为小儿读成语故事,讲到五马分尸,即用五匹马将人头和四肢往五个方向拉,这是古代一种酷刑。谁知小儿竟活学活用,取出那只已死的蚂蚱,并将其头和肢体分别撕掉,还念念有词:看,我把它给五马分尸了。
又过了几日,再看那仅存的一只蚂蚱腹部已肿胀、坚硬,原本淡绿色的腹底横纹隐隐透出些深紫色来。恍然大悟,先前死去的那只为雄性,完成了自己接种的使命,于是,它的生命便也走到了尽头。而这只雌性承担着繁殖的重任,它现在的生存是为了要留下它的“后代”——他们爱的结晶。不断繁衍是自然界中所有生灵都遵循的法则,即便是小小蚂蚱,即便是在无望中仍能摆脱失去伴侣的痛苦,以死亡为代价,换取“后代”的生命,这是怎样一种死而后已啊!
蚂蚱的卵须产在土地里。阳台上不同季节的花被栽进花盆里,花盆里的土是松软、湿润的。或许,我该给它换一个家了,让它把卵产在花盆的土中,或者把它放到楼前的花园里,让它去完成它最后的使命。只是,那样它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我一直犹豫着,对我来说这是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