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飞

坐上夜十一点多的火车，第二天凌晨六点时到达武汉。司机在出站口接我，把一件油腻腻的军用大衣披在了我身上。我冻得瑟瑟嗦，牙直打颤。在严寒中，坐在武汉街头的早点摊上喝了一碗用滚水冲出的蛋酒，吃了一碗香劲的热干面，才热乎起来。

离开武汉，走的是武黄高速公路。一路经过了湖北．江西，贴着南昌、九江、赣州的城边驰过，停留了两夜在路上的小旅馆里。时间太久远啦，好多事情好多路过的城市名都记不清了。

可永远难忘的是进入福建后翻山越岭的险景。

进入福州后，车走的是005国道。不是用水泥铺的，也不是用沥青铺的，而是一个个小石子铺的。一路上很多路段还是泥泞，正在修筑中。还好，一条碧水陪我们绕过十八弯，翻过千座山。水里偶尔有戏水小鸭，水上不时有竹吊桥和铁链桥，晃晃悠悠地挂在离水面不高的空中。

翻山。山连山，山靠山，山外有山，峰峰相望，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山一座比一座高大。一路上从身边神气地呼啸而过的都是进口的货厢车，SUZUKA什么的，只有我们的车是东风140带挂，上面装着一大卷一大卷的粗钢丝电缆线，就像背个大房子的蜗牛慢慢地爬。来回的路上，只见到一次湖北老乡车，上面挂的是鄂A牌，是武汉的车。当时正是两山交接的大弯处，车速也极快，刚回过神来，两车已经在弯路的两个尖尖处了。忙把手中正在翻看的地图伸出车窗外大声呼喊：“喂――”，而那边也伸出一团白布拼命地晃着，喊着“哎――”。就在这一刹那，两车就都转到山背后，再也见不到了，可是我们却兴奋地叽里呱啦地讨论了半天。内地来的啊，从路上跑着的就知道家乡落后了。

在去房县时，一个上下坡便是十里，觉得心惊胆战，以为那便是最吓人的了。没想到，福建境内的山不知比房县的山大多少倍，险多少倍。有的山高耸入云，路是从半山腰凿出来的，远远望去，像一条长蟒横亘在山间，蜿蜒几个山腰，不见头尾在何处。而路边是踏空的悬崖，大部分路边是连几个白石碑也没有的。从车里往下看，被草木覆盖不知几深，看得人心直跳。偶尔可以看到悬崖下有不知什么时候翻下去的车的残骸，也是没办法拉出来的了。有一次在盘到山顶时，一辆车从对面开来，路太窄，都在互相让着，向车窗外一看，右侧的两个轱辘，有一个竟是悬在路基外的！吓得一点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勉强挤着过去了，才长出了一口气。

夜里行车更可怕。每一丛草木里，每一个石头后，都好像藏着一个怪物，随时会冲出来挡住车路。荒凉的大山不知要翻过多少，才能在山顶或山脚看到一家或几家住户或公路餐馆。最担心的事还是出现了，车爬一个陡坡时，哼哼着像一个用尽了一生气力的老牛，趴在半山腰上不去了。司机拉好手刹，不敢松开，让他的徒弟下去找石块来垫在轮子后，防止车下滑。就在他刚下车弯腰就黑找石块时，车又启动了，开始拼命哼哼着向上爬，司机也不敢再停车，怕又会走不动。等到了山顶，刚停下来，小青年就打开车门，一声“我的妈呀”坐了进来，抱怨着师傅为什么不停车等他上来。我们都很惊奇他为什么会这么快跟上车。他说，后面好像有几只大老虎在追，拼命地向山坡上跑，能不快吗？我们大惊大险之余，都自我解嘲地大笑起来。

应该说，我们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挺好的。问路时，人家会热情地指个明明白白；在一个修车处修轮胎时，由于一个轮胎完全报废，另一个轮胎也需要好好补，为了赶路，老板把自己的轮胎给我们换上，把爆了的轮胎留下补，却丝毫不担心我们还会不会回来。

只是在进入福州前翻的最后一座山的山顶上，遇到一群痞子般的交警，为首的一个矮个子很像梁天演的伪军官，一口一个他妈的，真恶心！他们不知道140车是可以在车厢上装护栏的，或者说，根本是在找茬罚款。最后提出罚款时，我们说，要罚款早点说嘛！何必找借口，结果本来是罚十元的，加罚了五元。唉！天下乌鸦一般黑！收了罚款他们一溜烟开着几辆三轮摩托跑掉了，我们才发现是晚上五点半，我们大概是他们下班前杀的最后一只羊吧？

进入福建吃的第一口饭菜是甜的！小镇上小店主人非常的厚道正直，说反正他们也没吃饭，这些饭菜我们都没动过，就留给他们吃，然后把大粒小粒的盐巴压碎给我们重新炒了菜和粉。这以后，每次吃饭时，我们都会先声明我们不吃甜的，要吃盐巴炒的菜。

在福州吃了今生第一次海鲜，是福州电视台的老台长请的，我最喜欢吃的是八脚鱼，虽然是小菜，可是脆香香的，台长看我喜欢吃，后来又多叫了两份。还喜欢福州的特色软点心――芋泥，红色的，装在一个小碗里，香甜得让人不舍得一口气吃完。后来我想买些干粉回去做，却没买到，这几年了一直没忘记也一直没再吃到。饭后，老台长让电台的一个小伙子陪我逛了福州当时的一个大商厦金三角，我还在那儿买了一件毛领蓝灰色大衣呢。现在福州一定发展得非常好了，在网上问到这个商厦，福州网友竟然说不知道。

后来又原路返回了家乡，回去的路依然走的是半山腰凿出的道，看的依然是岷江上的桥，吃的依然是要叮嘱放盐巴的饭菜，换回了留在修车处的轮胎……可是车好像跑快了，那么快就离开了福建，那么快就到了赣州、九江、南昌、武汉……大年三十那天，我回到了家，吃上了家乡的年夜饭……

什么时候再去福州呢？要好好看看它到底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