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情牵海德堡

“Ich habe mein Herz in Heidelberg verloren.”

------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

“我的心遗失在了海德堡。”

------约翰 沃尔夫冈 冯 歌德

不知道上面这句关于海德堡的名言而去海德堡，正如去长城而并不知道“不到长城非好汉”，不是无知的可以，就是过于浑浑噩噩了。

很早就听说了海德堡，不过大抵是因为知道那儿有一所历史悠久的大学，而又知道此城在二战中由于种种原因而免于盟军的轰炸，于更深层次的背景却所知无几。以后，才知道海德堡大学实际上是德国最为古老的大学，于1386年建校，是仅次于布拉格和维也纳，历史最为悠久的德语大学，而海德堡，按照许多人的说法，是德国最为浪漫的城市。

在我第一次的欧洲狂奔旅途中，由于种种原因，与海德堡擦肩而过，而今天，我搬到了德国南部，与海德堡同处一个联邦州，甚至与它同在一条河---内卡河的河边。于是，

我打算借以个周末去完成这个早该完成的浪漫之旅。

我的邻居，一个德国女孩，知道我打算去海德堡，先是惊喜地大叫：“我可就是在那儿出生的。”接着说道：“你晚上可得在那儿待待，那儿的大学生小酒馆实在是棒极

了！”我笑着回答：“晚上我还得回来。”其实，即使晚上我勿需赶回来，我也未必就会去那小酒馆，德国的夜生活文化似乎只有小酒馆。多么无趣，连所谓浪漫的海德堡也不能免俗，虽然加了个头衔---“大学生”小酒馆。而我这位德国邻居，虽然长得小巧玲珑，不似一些德国女孩的粗壮，可是看她大大咧咧地盘腿坐在椅子上吞云吐雾的姿势，与“浪漫”二字又有何干？

出发前的一晚，坐在电视前看天气预报，德国女孩大叫：“哈哈，有雨，你该夏天去的。”我无奈地说：“有雨我也得去，车票都买好了。我当然知道夏天去最好，很多地方都是夏天去最好，可是我有几个夏天呢？”再说了，也许，有雨才有浪漫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起来，果然唏唏离离地下着小雨，而且有些冷的感觉。这鬼天气！要知道昨天可是艳阳高照，气温更高达十七摄氏度。

就在这早春清晨的绵绵细雨中，我到达了海德堡火车总站。车站外的景致看不出特别之处，与德国其他城市的外表基本无异。我看见有一个旅游问讯处，于是走进去想索要一份免费的地图(这是欧洲许多城市包括德国的旅游问讯处有的服务)。走到柜台前，一个女服务人员埋头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喊了两声“MORGEN(早)”，她居然豪无动静。我有些恼火，提高了声调喊了一声“HALLO？”她这才抬头回了一句“HALLO？”我说我想要一份免费地图，她冷淡地指着柜台上一叠大开的“HEIDELBERG TOUR & CITY GUIEDE”，

说：“两马克。”我翻了翻，没有什么我需要的信息，我要的不过是份地图，以便我步行游览罢了。我放下这东西，又问了一次：“没有免费地图吗？”她似乎更加冷淡：“抱

歉，没有。”这态度实在让人难以接受(绝不是因为没有免费地图)，基本上我还没有在德国的旅游问讯处碰到如此冷淡的服务态度。我没有和她说“谢谢”，也没有说“再见”，转身就走了。

浪漫的海德堡在我下车伊始，便给了我一个下马威。

幸亏我带有一本欧洲旅游指南，里面有一张海德堡的简明地图。我靠这张地图和一次问路，走到了内卡河畔，走到了老桥(KARL-THEODOR-BRUECKE)上。这老桥据说原为木制，

后来由于一再毁于洪水，火灾和冰雪，终于在十八世纪改为石制，然而依然被毁过。桥靠老城的一侧有一座门，上面写着此桥最后一次被毁是二战末期被炸毁，没有说明炸桥者是

谁。不过想来应该是德军为阻断盟军渡河而采取的行动，因为盟军既已决定不轰炸海德堡，更不会为了泄忿而炸这样一座桥。

从桥面上回望老城，可以看见海德堡城堡依山而建，座落于山腰间，面朝内卡河。估计风水师站在这个位置可以说出一大段关于此城堡及此城的风水。在雨中，城堡，海德堡

老城，与内卡河及这山交相辉映，虽然也是一种不凡景色，可怎比得新天鹅石堡傲然立于阿尔卑斯山间的卓而不群？

蒙蒙细雨中，我看了看地图，决定先越过内卡河，去另一侧山腰间的哲学家小道。据说从那里俯视海德堡，景致是非一般的美。顺着桥边的一条小山径爬到哲学家小道上，发

现它不过时普通的一条略有起伏的山路。现下路面上铺的是沥青。我顺着哲学家小道向前走着，偶有旅游者和慢跑者擦肩而过。读到的资料上说，这里的花草树木的花季要比河谷

里早数星期，所以可以看见路旁紧闭的小花园里有CHA(南极星打不出此字)紫嫣红。但显然，我来的季节还是早了些。从这里望向河谷对面，看见雨中的海德堡城堡依然矗立，在我曾看见的照片中，它身后的山在夏天应该是一种洗净的碧绿，而现在却依然是冬天的灰败，虽然春天已在悄悄临近。由于是雨天，不高的山顶上也团着云雾。

向前走了不长的一段距离发觉不会更有收获之后，我折返回头，要从老桥回到老城区，从近处看看城堡。不经意间，发现哲学家小道旁的一个小花园的门口竖着一支向上平伸的手掌模型，掌心里写着简单的一句话：“HEUTE SCHON PHILOSOPHIERT？”可以简单直译为“今天已经哲学过了吗？”这既可以看成德国式的幽默，却也可以看成深有禅意的一句话。我微微一笑。

揣着这句话，我回到了老城，又向城堡登攀。城堡远处看还完整，近了才发现很多地方已极为破损。众所周知，此城堡曾多次毁于战火，而法国人更是在攻陷之后犹用炸药炸

毁它以泄忿。今天它依然为很多社会活动提供场所，例如音乐剧《学生王子》就会于夏日在城堡旁边的露天花园内上演。而这城堡，象许多人宣称的，是浪漫的标志。

我却并没有从中看到浪漫。这城堡绝非我看到的最美丽的城堡，即使不提新天鹅石堡，不提温莎堡，不提爱丁堡城堡。然而毕竟有人为它迷醉了，为这城堡，为这内卡河，为这河畔的老城。这些人里有歌德，有马克吐温，有雪弗，还有很多很多，因此，海德堡吸引了世界各地络绎不绝的游客，他们都想来看看这德国式的浪漫。而海德堡，更因为他的“老城，城堡，大学和自然风光的和谐整体”于1998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为世界文化遗产。对于海德堡和德国来说，这当然是件盛事和幸事。

站在城堡花园的雪弗平台上，看着脚下的红房顶的海德堡老城，还有旁边款款流过的黄色的内卡河，以及这云雾罩着的山，倒让我生出了几分熟悉感觉。噢，眼前的景致有些

象是在米开朗琪罗广场看到的佛罗伦萨。只是奇怪，为什么海德堡没有被命名为内卡河畔的佛罗伦萨呢？

极目远眺，远处有大的工业烟囱冒出袅袅白烟，因为隔的远了，倒象是某户人家的炊烟。歌德眼中的海德堡应该不是我眼中的海德堡吧？我是不会将我的心遗落在海德堡的。

我的心早已经遗落在了远方的一片土地上，它的名字叫中国。而即使是在欧洲，曾经引起我浪漫感觉的两个地方，也分别是苏格兰和瑞士。对不起，没有德国，虽然我已在这片土地上度过了我几年的黄金岁月。

从城堡上下来，不经意间闯进了圣灵教堂。这教堂是再普通不过的教堂了，很多地方还是簇新簇新的，显见刚刚装修过。可巧，里面有一对新人在举行他们的婚礼，在换戒仪

式后，有唱诗班的歌声。我远远地看着，心想：“祝福你们。有爱就有浪漫。”

带着些失落，顺着主街往火车站方向走。街道上是熙来攘往的人群。真热闹。这可是周六下午德国城市的街道上难得见到的场面。他们欢笑着，不知道有多少人已将或者会将

他们的心遗落在海德堡。而想来他们中的大多数定是慕名而来的游客，要知道海德堡每年吸引的旅游者为近千万之众，而它的常住人口不过十四万。

只是，浪漫情牵海德堡的人中，没有我。

2001年3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