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跨过十八岁的门槛,我已然走到了十九岁的彼岸,时间是这样的匆忙,又是这样的顺理成章。
十九岁,激情洋溢的岁月,十九岁,人生旅馆程的又一独特的风景,十九岁,更意味着,我们可以放飞与追赶属于我们自己的梦想。然而,十九岁的我,却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那份热情,十九岁,生活只抛给了我两个字:失败。恶习梦般的痛苦,忍受,煎熬。
夜,总是在我孤独无助时,粗暴地吞噬着我的黎明,无法平息的,恶梦般的,夹杂着作呕的鱼腥味疯狂地
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时针幽灵般的咀嚼着生硬的铅块文字,每隔一段,一声长叹息,振聋发聩。
有月亮的夜晚总有几分迷人,曾经月下诵读,闲聊时的那份执著,热切,欢乐,早已荡然无存。我对它再也升腾不起哪怕一丝的欣赏,陶醉。
子夜了,可上天作证,我还没有入睡,也无法安然入睡。
空旷而古老的大街,陈旧而腐败的灰墙,在寂静的清晨中延伸着,呻吟着。
生活在毫无意义地运转,消耗。
“妈,怎么又煮蛋了,我不是说过吗?我不想再吃了。”面对香喷喷的饭菜,我毫无味口。
傻孩子,心情这么差,再怎么着,也不能亏了身体呀!”妈在担
“别浪费了,真的,妈?反正吃多了,也没有用。”我随手夹起一只荷包蛋往妈的碗里送,妈只顾推着,爸拿眼瞪了瞪。
“你看你都瘦成啥样了,再这样下去,低就是想吃也吃不了了!”
我瘦了许多吗,我怎么浑然不觉。瘦了也好,反正我身上有肉。
“妈,以后真的请你别再煮了,要煮的话就请你们自己吃好了。”匆匆往嘴里送了半只,又匆匆离开了饭桌。
“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这是爸那无力而略带不满的叹息。
家如同囚笼般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呼吸困难,我不愿再重温曾经的眷顾与依赖,无无法面对沉默,面对父母的好,特别是爸那双能窥透我全部的心思的深遂的眼睛,我还能快乐起来吗?
门前东端的那株大柳树下,仍有一些不知疲倦的孩子们做着自己喜爱的游戏,追琢着欢乐。我小时候不也各他们一样,自由自在的编织着自己纯真,快乐的童年之梦。如今,它已经老了,我也长大了,真羡慕他们。
痛苦阴魂不散,充斥着我十九岁的时间空间。但愿他们没有这样的经历,这毕竟是一种痛苦,一种折磨。
二
收获的季节,我两手空空。
人们常说,劳动能让人忘记所有的烦恼。我信吗?可除此之外还有更好的方式吗?于是我忘情地投入了劳动,拼命地干活。
忙完了自家的,我又去帮姐姐家干。我家人也包括我自己以为开始了新的生活。可那短暂的自豪感,满足感又一步步地离我而去。
陌生的结束了,熟悉的开始了。
一切依旧。
三
时间如同一条奔腾向前的湍流,永不停息。带走的是快乐,沉淀的是伤痕。
逃避不可理喻地支配着我。逃避家,父母,逃僻失败,生活。人啊!在没有用理智的态度来对待生活时是多么的可怜与可怕,可怜的孤独,脆弱,可怕的消沉,堕落。
阿强回来有一些时候了,听说他在外面混得还可以,我们是老乡又是多年的同学。我去找了他,顺便把我去外面的事跟他说了说,他问我有没有跟家里说,我说没有,他说那不行,他怕负不起这个责任,我说我都这么大了,难道他们还怕你把我给拐了不成。他想了几分钟,但见我说到了这个份上了,勉强同意了,但叮嘱我要把必备的证件等事情尽快地办好,我说那没有问题。果真没有问题吗,只有天知道。
天是阴沉的,云是阴沉的,风是阴沉的,雨也是阴沉的,心更是阴沉的。
我正在向一个无法预知深渊的海底靠近,我摒住呼吸,努力挣扎,好难!
“做下来,爸有话跟你说。”这仿佛是命令。
妈不在身边,是爸有意支开的吗?我好胆小,妈总是叫人容易亲近。
“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给爸通通气好,吗?我和你妈整天为你悬着一颗心啊!”爸似乎在恳求。
心一下子泄气了,怎么开口呢?可不说又不心甘呀,别人还在等我的消息呢。“爸——我——我想——出去”声音越来越小,只有我才能够听见。我站了起来,不敢抬头。
“什么?出去?”爸显然是被激怒了。
“你坐下来,认真地跟我说,为什么?就因为这次失败?”他在克制着心中的怒意。
我很佩服爸爸的镇定自若。
“是的。我简直快要折磨死了,我想到外面去换一换环境,况且……”
“跟谁?一个人?“爸爸又粗暴地打断了我。
“这你不用管。”
沉默像一堵墙横隔在我和爸的中间,厚又长,我在等待,爸爸也在等待。
“你难道就没有想到过要去复读?重来一次吗?”
复读?做个‘高四生’,这么刹面子的事情,我怎么会想得到呢?
“你知道吗?爸爸在你这个年龄,已经扛起了家庭的负担。可你现在的条件好了,为什么不好好地把握呢?再去复读一次吧,咋知道自己不行呢?别再浪荡下去了,更别想那些歪主意了。”
妈不知何时来到我的面前,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向她投去了乞求的目光。
“你爸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别再犹豫了。”
为什么会这样?我无言以对。
其实,对于我的不幸,绝不仅仅在我一个人身上,它不可避免地波及到了我的父母和整个家庭,他们共同为我分担着内心的痛苦与忧愁,可我又从中体会了多少呢?
那个时候,父母更需要我哪怕一个渺小的,善意的举动或言语来抚慰他们那同样焦灼而脆弱的心啊!
四
好不容易的一场暴雨,把浮躁不安的空气与尘埃洗却殆尽。
树绿了。天蓝了。水清了。
去学校拿毕业证,我碰到了好久不见的旭东,他是来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的。
人啊,就是这样的不同。
他是我们班的班长,学习好,工作能力也不赖。班上有女生对他有好感,他置之度外,忘情地投入学习和工作。我对他可用四个字来表示‘心悦诚服‘。可惜,他的志愿根本没有填这些数一数二的名牌,尽管他很想去那儿读书,而是选择了本省的一所著名的高校。很多人问他为什么,他淡然一笑,家里不允许,而且姐姐又在读大学。我们都佩服他想得深,看得远。
我们谈了很久,聊了很多。其中自然包括他对我的一些鼓励的话。临别时,他叫我去他家玩几天,散一散心,我不忍心地拒绝了。但我答应在他出发的那一天我一定去送送他。
我们笑着话别了,笑声在我们的上空久久地回荡。那是我久违的笑,虽不免几分苦涩但也让我感到了一些甜蜜。
五
世界依然很虚妄,天空依然很迷茫,小巷依然很空旷。
我又回到了现实中。
家里变得拥塞起来,仿佛一夜之间,从天而将,可真难为了爸和妈。
我的事情不解决,始终是他们的一块心病,我受不了,他们或许更无法安心。面对这,我内心总有一股滚烫的东西要流出来,可我忍着。‘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把它咽回肚里,是咸,是苦,是辣,是酸,我应该知道他们在我心头的分量。
很丰盛的一顿,可我却味同嚼腊,没有人理解我此刻的感受。
“什么只吃这一点?”妈挺着急。
“小弟,你顾一顾别人的感受好吗?”姐姐也为我的举动而气愤。
“没有胃口,我吃不下了。“我想大声可有众人在场,我疲惫地朝里屋走去。
“站住,你跟我回来!”爸爸的怒火爆发了。
“你小声一点,没有谁跟你吵架?”我站在墙边有一些瑟瑟发抖。妈妈总是这样,在我受伤的时候总是为我扶平伤口。
“别怪你爸,趁你姐姐们都在,说说你的心里话,别再让我们为你而担心了。”
所有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了。如同拨开笼云见到了烈日,搁浅的孤舟靠近了港湾,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喜悦,满足!
“以后你少跟我与外面的人到处转悠,在家里多读读书,争取明年再去考一次。”
没有月亮的夜晚如同没有太阳的白昼,叫人难受,静是静的很,心潮久久无法平静。
“这么黑,屋里怎么不开灯?”门外传来了爸爸的敲门声。
爸爸还在生我的气吗?我忐忑不安地把爸爸让进屋。几声桌椅的响声之后,屋内又恢复了平静。可怕的宁静,能够感觉到爸爸的那颗同样激烈地跳动的心玄。
“你也大了,爸爸不再勉强你了,你自己拿主意吧,我和你妈都尊重你的选择,你认为可以就行。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千万要想清楚,要拿出一个对你的前途负责的态度来,别让自己感到后悔……”
我无法再听下去了,耳边嗡嗡的响。难道这是我的真心所愿吗?在你们的眼中,我永远是你们长不大的孩子一旦我真正拿了主意,我能做到让你们放心,让自己不后悔吗?我能做到吗?我反复地问自己,不!不!这不是我所希望的。
“爸,其实,我……”
轻轻的掩门声,把我想说的话重重地压在了心底。
我知道,今夜我将彻底失眠。
六
爸爸老了,我从未发现他老得怎么快。
烟戒了,可咳嗽却死纠缠着他不放,成了他生活的一不份。
门外的世界,土地!土地!还是土地!那里有父亲耕耘不完的故事。太多的人生哲理让他一直守望着过去,现在,将来永恒的希望。
爸爸不会妻9自行车,妈妈劝说过他多少回,可父亲总是说自己太笨,学不了。不如把机会和期望留给孩子们吧。
爸爸果真是笨吗?他用坚实,沉稳的脚步走过了风风雨雨几十年,如今他的步伐依然那么沉着,坚定,有力。永不向命运低头的他,一如既往地热爱着他的生活,热爱着他的孩子。
七
黑色的夜幕已经散去,月儿也收起了最后的一丝朦胧的光芒。
一切恢复了平静。
旭东出发的那一天,特地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高兴地去送了他,我问他为什么他的家人没有来送他,他说这又不是出国,他最受不了亲人想相送时那种缠绵的气氛,反而叫人心生离愁。我说我也一样。最后,我祝他一路顺风。他说叫我别忘了他在省城等我,让我把握好自己的命运,做自己的主人。我挥手向他告别,久久不忍离去。心里感到失去了什么,空空的,但又仿佛得到了什么。
坏日子过完了,剩下来的就是好日子了。
很难想象我居然会勇敢地再次踏进补校的大门。当丰收的喜悦还没有从金秋的季节里消散,从人们的脸上退却时,我包扎好自己的‘伤口’,毅然地走上了另一段人生之路。
同样没有亲人的相送,我走得静心,坦然。
我知道,我的生活不能再重复过去的死水微澜。
后来妈妈来信说,阿强在我走了刚不久,就来找过我几次,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我还有更重要的路等待我去走,还有更有意义的梦想等待我去实现。
再后来,妈妈又说爸爸和五叔一起出去打工去了。叫我别牵挂。爸爸明明是极力反对我去打工的,而他却悄悄地走上了打工的路。
快过年了,学校只放了六天的假。我没有回去,想必妈妈能理解我的心意。我只在新年的那一天在电话里祝妈妈还有亲人新年愉快。妈妈说,你也一样。
尾声
光阴荏苒,岁月如流,又是一个新的春秋。
一切我如愿得偿。
我愉快地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全家欢喜。
我把这告诉了旭东,叫他不要在那儿等我了。开始他有些不安,后来听我把话一转,他当真也乐了。
爸爸坚持要摆上几桌酒席,让亲戚朋友们来庆贺一番我说没有必要那么大肆地宣扬。可爸爸却说‘要的,要的’,我拗不过他,同意了。
我们尽量不去回忆过去的往事,重提逝掉的伤痕。此时此刻,那份骄傲与荣耀,甜蜜与喜悦才是最重要的。干嘛还去‘奢求’别的呢?
十九岁的我,虽然在年龄上我以成为了大人,可实际上我还是显得那么的稚韧与茫然。一方面,我有成人的傲气,另一方面,却又摆脱不了少年时的脆弱。
是啊!十九岁,生活对我们而言才刚刚开始,以后的路将更长也更崎岖。我们不必悲观,也不必叹息,生活不会因悲观而美好,世界不会因哀叹而改变。没有绝处的处境,只有对处境绝望的人。
现实的土壤滋长着我们希望的幸福与成功的欢乐,也滋长着我们失望的痛苦与失败的惆怅。
以一种感动的心态来对待生活吧,感动它的无偿赐予,我们就不会有烦恼。学会感动于一切:快乐,忧愁,成功,失败……
让一种感动的心情弥散于我们的身心,我们会生活得更真实,更投入……